“‥‥所以李自成，你即便是大顺皇帝，也做不到答应我的事情。或者说，正因为你是大顺皇帝，所以你做不到答应我的事情。”
蔡沭语气中带着惋惜。
身为农民起义军的领袖，李自成不仅无法实现初心，甚至连像同为农民起义军领袖的朱元璋那般对官绅地主强硬都只能做半生而不能做一生。
当蔡沭说完内心深处的话后，原本有些嘈杂的战场宛若被黑暗吞噬一般，只剩下悠悠的风吹声。
无论是身披黄袍的大顺皇帝李自成，还是身着甲胄的一代名将田见秀，亦或者是穿着粗布麻衣的军师李岩，此刻都瞪大双眼，满脸惊骇。
场上的士兵们也沉默不语，治国道理很深奥，但是蔡沭深入浅出的讲述，能够让没有读过书的士兵明白这里面的问题所在。
不少大顺士兵将目光投向他们的皇帝，想要从中听到一些解释，自己嘴里喊的口号和出发时京城百姓的赞美，难道都是假的，一切都已经和开始时不一样了吗。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自己的皇帝并没有开口解释，而是反问道：“蔡沭，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因为之前在城墙上的对话，李自成可以肯定蔡沭是一个天真而又愚蠢的世家子，所以怀疑这襄阳城里有人在私下里教导蔡沭这么发言。
毕竟刚刚这些东西不是一个两天前说出那种幼话，还请僧人超度亡灵的世家子能看得出来的，除非有人会在看透了世界的本质依旧保持初心。
但是李自成不愿意相信世界上存在这种人。
王离昌？蔡阳？还是顾炎武。
最有可能的是顾炎武。
想到这里，李自成试探性的问道：“顾先生既然早就在对面，为何不出来一叙。”
另一边蔡沭知道自己有些失言，知道李自成误会后，趁机给了身边的顾炎武一个眼神，让他去顶一顶，别让人看出来自己在藏拙。
一旁的顾炎武见此，了然的点了点头，开口打掩护道：“闯王，此言差矣，在下位卑职小，哪里有资格和你攀关系。”
“呵呵。”李自成冷笑一声，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顾先生是当今天下少有的大才，何必畏首畏尾把蔡沭这个傻子拿出来顶头，你要是愿意归顺，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李自成还记得之前在军营中见到顾炎武，对于满清的问题侃侃而谈，言无不尽，问他对于大顺的了解有多少，结果对方却是闭口不言。
那时候他虽然怀疑顾炎武是不愿意说，但是内心还是有一点点希望，希望大顺没有被人看透，可是现在听到蔡沭讲出来的这些话，说不定刘宗敏但是也有顾炎武的一份力。
什么是国士无双？
这就是国士无双！
他必须要得到这个人才。
“顾炎武，李自成好像很看重你。”已经平复好心情的蔡沭打趣道：“要不你过去拖延拖延。”
顾炎武没有理会蔡沭的戏言，对李自成回绝道：“闯王，蔡沭公子说的话都是在下的意思，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顾先生想要的道是什么？连朕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能依靠谁去走那条道，总不会是蔡沭吧？”
李自成双眉轻蹙，话里的意思实际上已经承认了之前蔡沭所说的是事实，他必须要向世家阶级妥协，才能维护大顺稳定，保住自己皇位。
“当然，除了蔡沭公子这种神仙般的人物，还能有谁呢？”顾炎武闻言，目光看向蔡沭，在那间书房里，眼前这个男人告诉了他世界上还存在另一个方向，一条由理想构成的路。
两人有过一个约定，要实现一个很大的理想。
“呵呵。”听到顾炎武说蔡沭是神仙，李自成冷笑一声，摇头道：“顾先生别开玩笑，蔡沭和他爹那种理想份子一天到晚想着的都是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话说得很诱人，很漂亮，但他们的想法并不现实，也不可能实现。”
听到李自成开口骂爹，蔡沭想也不想，直接回怼道：“如果你想说我们是不可救药的理想份子，我们想的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那么，我会一千零一遍回答你，是的，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哼，那就等朕打下襄阳城在看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嘴硬。”李自成寒着脸，冷哼一声，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直接转身离开。
田见秀和李岩对视一眼，知道现在陛下在气头上，都想让对方上去劝阻。不过两人都不是傻子，谁都没有先开这个口。
既然皇上有令，那就只能接着打吧。
三人离开前线没有多久，战争再次爆发，整座襄阳城从短暂的安静中又转变成了热闹的绞肉场，生命成为了今晚襄阳城里最廉价的东西。
蔡沭离开堑壕，接下来会有一场苦战，他要前往伤兵营地转移伤员和襄阳居民到知府衙门周围。
不过，顾炎武并没有离开，巷战的人员调配非常麻烦，接下来的战争还需要有一个人在前线感知三军，通过传令兵给总部传达最明白正确的反馈。
与之相同的，李自成虽然离开了，但是田见秀并没有走远，因为大顺军队现在已经攻陷了襄阳城墙，摧毁了楚军的炮兵阵地，为了方便指挥，田见秀也在襄阳城里建立了前帐。
不过为了安全，李自成依旧在城外的后帐里等待消息，毕竟皇帝和普通人不是一个重量，他的安危永远是第一。
李岩跟李自成走了后没多久，又独自来到前帐，恰巧见到田见秀正看着手中的襄阳城图纸，慢慢思考，图纸上还画着许多划线。
“李先生，陛下，有什么吩咐吗？”见到李岩去而复返，田见秀眉头微皱，疑惑道。
“田将军，在下是来提醒你的。”李岩语重心长道：“陛下刚刚得到消息，徐州的部队已经开拔准备前往南京防守，按时间算，我们必须在明天太阳出来前拿下襄阳城才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战略。”
“什么意思？”
“还请将军下一点狠心！”李岩直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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