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落下，陆明珠好似打了个冷颤。
“如果捅出这件事，那些人会报复我们，收回我们现在的一切吗？”
他们都沉默着，陆明珠左右看看，扑过去一把抓住云姝的手，因为不太适应高跟鞋，人都差点踉跄摔倒。
“云姝，我不想重新回到那滩烂泥里，我就想维持现在的生活，你知道我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多努力的！”
看云姝仿佛不为所动，她又自剖伤口接着说：
“你们还有家可以回，可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要是回去，那些催债的就能吸干我的血！我本来就是跑出来的，我不想回去了。云姝，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我能有个过得去的工作，能过上以前想不到的好生活，我已经很满意了，你比我们过得还好，难道还不满意吗？”
“……那你就能忍受被人当条狗吗？”
“你不愿意不代表我不愿意！要想过好日子就得付出代价这不是你说的吗？我只是选择另一种代价而已！
你知道在我们那个地方女人是什么待遇吗？我妈是生儿子生死的，我妹妹是生病病死的，男人有钱也不会用在我们身上一点！我就算出去自力更生，最多也不过一个月几百一千块钱，然后到了年龄就随便嫁给一个同地方的男人，那样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我过了这样的生活，还能甘心再过那样的日子吗？云姝，你真的能忍心这么做吗？”
没有楚肖钦那样激动的咆哮，也没有对她的指责，但云姝听得却忍不住别开眼，看着窗外深深吸气，才能压住心里的酸涩。
“我不是庙里的菩萨，不会因为你们不愿意就放弃我想做的事。”
陆明珠睁大眼睛，情绪波动起来说话也有点刻薄：“那你就要看着我们重新回到那滩烂泥里你才高兴吗？！你当然不怕，你能有好日子，有的是男人为你铺后路，可我们没有！那个周京墨是吧？他对你那么好，你现在为了你那点自尊，转头就可以报复他……啊！”
云姝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掼倒在床上。
“少他妈教训我！给你们那三百万是喂了狗吗？你说我做事不考虑你们，那你们宁愿当狗还要拉上我，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当情人不当别人的狗！我不想过受人监控供人玩乐的生活有错吗？我不想愧对父母从小的教育不想没自尊地活着有错吗？！我看你们确实不用回那滩烂泥里了，你们现在就他妈是一滩烂泥！”
陆明珠闷头在床单上重重喘息着，没人再接话，房间里有半分钟的安静。
三个人都是淤泥滩上的鬣狗，互相撕咬着各自的伤口，喘着气谁也降服不了谁。
安静的时分，初冬的阳光从干净的玻璃窗里照进来，照在房间里的金属扩香器上，反射出明亮夺目的光。
可光明和馨香都驱散不了那股散发着腐臭味的寒冷。
云姝直起身，目光扫过他们两个人的脸，勉强控制着情绪说了最后一句：
“没有人说过事情捅破后，你们一定会被强制送回原来的地方。但你们为了捂住这个可能，宁愿当条狗，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就当不认识好了。”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出去，腰背绷直，目不斜视。
咔哒一声，一扇门隔开两个阵营的人。
套房外的门是打开的，对面的1301开着门，可以直接看到这里面的情况。
云姝一走出去，顾行则就抬头看见了她。
“说完了？”
她“嗯”一声。
“要和他们一起吃午餐吗？”
她摇头：“不用了。”
顾行则扔开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并不问理由：“正好，带你去十六楼的空中花园餐厅看看。”
“空中花园？”云姝握住他伸来的手，牵手并行走在走廊里，“真的是修在空中的花园吗？”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眼睛怎么有点红，吵架了？”
“嗯，”她不想多说，“意见不合。”
顾行则看出她的不愿意，也没多问。
进了电梯直上十六楼，电梯门再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开阔景象。
整层楼有三面都是玻璃，阳光照进来，根本用不着灯。
里面还种着很多少见的绿色植物，规划得十分有意境，左右两边的合照墙上全是绿色藤蔓，中间鲜花点缀，边上还有个小提琴手在拉琴。
餐厅里有几个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很安静。
负责人引他们去了最外面的露台，今天没风，外面也不算太冷。
云姝站在挂壁花盆旁，撑着栏杆远眺，可以把好大一片区域尽收眼底，还能看到远处的山。
宁静又雅致，是一吐郁气的好地方。
露台上的餐位还没人，顾行则包了所有位置，餐厅经理赶来给他们设置了免打扰区。
“想吃什么？”他问。
云姝托腮看着风景，头也不回地说：“随便。”
“那就吃雪豆炖猪肝。”
雪豆和猪肝她都不喜欢吃，邱阿姨摸得透透的，告诉了他。
云姝蹙眉转过去看他，然后坐回位置上。
“我没点过。”
“所以要尝试吗？”他把点菜平板推过去，“有图片，想试试哪个就点哪个。”
她接过去，点开看第一张放大的图。
“嫩烤羊排……七百八？”
这是天庭养的羊吗？
她把平板又推回去：“有点可怕。你自己点吧。”
顾行则：“你昨天晚上吃的那条鱼都比这个贵。”
“没看见就等于不知道。”
顾行则：“……”
他点了几道菜，又站起来去餐厅里，不知道和人交代了什么。回来的时候，他没坐对面，坐在了她旁边。
“手怎么有点冷？”
他的手一盖上来就一阵火热，云姝已经懒得挣扎，望着远处的山兀自放空。
过了会儿她扭头问：“你说，如果你是我们，会因为不想打破现在的好生活而放弃得到公平吗？”
顾行则靠在椅背上，捏着她的手指，低声道：“尝试了比以前好太多的日子是会不甘心被打破现状，但每件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非此即彼，为什么不能既得公平又得利益？
你朋友是觉得，天降机会，让你们必须得丢掉公平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换个方向想，有没有可能，这个机会是让你们在得到公平的前提下，找到办法保住这样的生活？”
在商人思维前，苦难也是机会，只要有改变，就能有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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