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愣了愣，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悦安好歹也是六境左右的高手，纵然当时楼宇倒塌，以他的身手，必然能从窗子中跃出。
甚至可以说，毫发无伤也是很可能的。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易死在了这里。
而且死状还这么诡异。
他静静看着温悦安大睁的双目，里面似乎满是悲愤与不解，还有恐惧。
张晋看了半晌，叹了口气，过去帮忙合住了温悦安的眼睛。
既然对方已死，而且又没有后人，当年的些许过节，自然是人死债消。
他还犯不上因为当初的一些仇怨，做出鞭尸的举动。
“真个是人死如灯灭。”法源在旁边喃喃道，显然也是被巨大的伤亡震惊得不轻。
“是啊，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只需要一些天灾人祸，就能被轻易抹去。”张晋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吩咐了几句，让手下人继续打探寒门的消息，他则换了一匹快马，立刻向着霹雳堂总部冲去。
赤日门好歹也是西凉排名前十的大帮派之一，就这么轻易没了，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一路上，温悦安的眼神一直在他心头晃动，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张晋总觉得如同有一片阴云，沉沉的向着自己压了过来。
偏偏自己离天空离得太远，看不透阴云背后隐藏的晴天霹雳。
“吁！”他翻身下马，直奔霹雳堂的雷氏祠堂。
“叔父！”“叔父！”雷万鹤的两个女儿见到张晋，连忙行礼。
“我要见大哥，有要紧的事情找他。”他沉声说道，浑然不顾雷蘅有些失望的眼神。
“老头子一个时辰前便去后山的飞来崖上了，不让别人上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雷蘅有些不满道：“连我们俩也不让上去。”
张晋点点头，撇开两人，直奔飞来崖而去。
飞来崖便是当日两人散步时，雷万鹤展示闪电奔雷拳，跟张晋切磋的那处山崖。
他大概还记得位置，沿着后山的道路七拐八拐，转过一重山峦，便见到雷万鹤正独自束手在飞来崖上吹风。
眼前白色山雾翻卷，如同波涛起伏，雷万鹤却似乎浑然没有欣赏景色的意思，只是在那里望着天空出神。
张晋三两步便走了过去，路上有几个守卫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想阻拦。
但想到张晋几乎不亚于堂主的身手，再想到他动辄打死人的凶名赫赫，几个守卫终于还是交换了下眼神之后，停在了原地。
“大哥？我有大事要跟你说。”张晋开口道。
“我也有大事跟你说。”雷万鹤并未转头，仍然看着远方的天空出神。
张晋愣了下，“那大哥先说吧。”
雷万鹤转过头来，让张晋心中猛然一跳。
与之前雷万鹤几乎年轻十岁的状态相比，雷万鹤此时的样子几乎是天上地下。
整个人脸上满是皱纹，前面转黑的头发也都白了回去，甚至比以前更甚。
满头花白的头发垂下，随风飘荡，让他如同一头垂暮之年的雪狮子。
他晃了晃，似乎被山风吹动，有些站不稳。
张晋连忙扶住雷万鹤，疑惑道：“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般模样？”
雷万鹤凝滞半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张晋的话。
张晋也并未催促。
雷万鹤似乎经受了极大的打击，才有这般表现。
给他些时间清醒清醒，或许就会自己吐露真情。
果然，过了一会儿，雷万鹤的状态稍微好了些，似乎回转了些精神。
他似乎这才发现张晋，“哦，义弟来了啊，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哦对，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
“先说坏消息吧。”张晋心中一沉，心中的不安越发浓厚。
“幼麟门，没了。”
雷万鹤一开口，就让张晋猛然变了脸色。
幼麟门虽然从整个西凉地区吸血，每年霹雳堂都有大半资源需要供奉给幼麟门，但坦诚来说，幼麟门也充当着西凉地区保护伞的作用。
幼麟门没了之后，门阀便彻底没了顾忌，恐怕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情景，会在西凉出现。
到那时，整个西凉恐怕会成为一片死域。
他终于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
沈练说的幼麟门要倒了，居然没有骗自己。
难怪最近的寒门都不出现了。
难怪最近来掌旗使府作祟的不再是寒门，而是成了邪神信徒。
这个消息从雷万鹤嘴里说出来，张晋自然不会以为有什么虚假，或者雷万鹤再跟自己开玩笑。
看来，阴平那场大战，黄陵抽调了所有兵力埋伏，大获全胜。
“是阴平之战输了么？”他猜测道。
雷万鹤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张晋，“看来你也听到了些风声，阴平之战，幼麟门一战损失八位行走，伤筋动骨，门主主动毁了山门，全面撤离西凉，逃入了北庭。”
“那他们门主呢？地上行走呢？”八位行走虽然惨重，但并没有到要放弃宗门的地步吧。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按道理说，黄陵损失也不小，幼麟门何必如此。”
雷万鹤摇了摇头，“但这些信息，肯定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那好消息呢？”
“不会有比这更坏的新消息了。”
雷万鹤竟然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但越这样，张晋的心中反而越发往下沉。
雷万鹤这表现，并不是乐观，而分明是察觉毫无希望后，干脆开始摆烂的心态。
正因为已经到了最坏的结果，因此便已经放弃希望，不再挣扎，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他转念一想，也便想明白了雷万鹤这等表现的原因。
身为幼麟门下面最得力的帮派，霹雳堂在享受幼麟门庇护的同时，也帮忙剿灭了许多黄陵的势力。
一旦幼麟门倒台，黄陵首当其冲要报复的，必然是霹雳堂。
到时候，别的不好说，但霹雳堂的大半高层，恐怕都会收到黄陵的残酷报复。
如果门阀出手，所有人大概率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何必如此，事在人为罢了，大不了我们往中原迁徙。”
雷万鹤摇头道，“黄陵已经堵死了前往中原的道路，没办法再往中原走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跟他们拼了罢了，美到最后一刻，谁生谁死，还犹未可知。”
张晋眼神之中，狠厉尽显。
能从一个乡下小子成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帮派大佬，他可是一路尸山血海杀过来的。
有仙法在身，他并非没有跟门阀交手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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