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绣鞋踩在草丛中，发出轻微的响声。
旷野悠远，脚步每次落下，没过几息，身后都会响起回声，如同有人在跟随。
饶是应樱自小习刀，性情泼辣，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着赶快吃些东西，返回屋中睡觉。
在外面找了一圈，发现铁刀门众人搭建的简陋灶台。
她凑近了观察，却发现灶台上一干二净，什么吃食都没有。
“气死我了，都不知道给我留些。”
她心头无奈，只能想去寨后找些清水，勉强让肚子不那么空，撑到明天再想办法。
从被拆掉门板的聚义堂之前绕过，行走了没多远，她停下脚步。
一条溪流在山寨之后蜿蜒盘绕，中间汇成了一个池塘，里面一片片脸盆大小的荷叶随风摇曳，发出哗哗响声。
她心头一喜，向着池塘走去。
挽起裤腿，蹑手蹑脚走到池塘的浅水处，小心拨开荷叶。
果然，荷叶深处，藏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莲蓬，碧绿脆嫩。
她剥开莲蓬，雪白的莲子珠圆玉润，泛出淡淡甜香。
应樱胃口大开，将一把莲子放入口中，嘎吱吱大嚼起来。
莲子坚韧爽滑，颇有嚼劲。
“似乎跟过去吃到过的莲子，口感很不一样啊。”
她又剥了几个莲蓬，吃完后拍了拍手，只觉得这莲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低下头，有心再采几个，明天偷偷当零嘴吃。
身上忽然一阵发凉，似乎有人在什么地方偷偷看自己。
“谁！”
她猛地抬头，沿着被窥探的方向看去。
几个残破的莲蓬随风摇摆，露出里面浑圆的莲子。
“原来是莲蓬啊……饿的有点迷糊了。”应樱擦了把汗，为自己刚刚的过激反应哑然失笑。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换了个地方，准备避开那几个残破的莲蓬，采些莲子。
刚低下头，被窥探的感觉又来了。
她用眼角余光瞥着被窥探的方向。
那几个残破莲蓬，不知什么时候转了方向，孔洞仍然向着她。
月色下，那些孔洞中的莲子，如同人的眼珠，在盯着她出神。
山寨中的蛐蛐仍然静悄悄的叫着，旷野显得寂静无比。
应樱心中有些发毛了。
她三下两下，拽下几个还算丰硕的莲蓬，立刻窜出池塘，大踏步向众人居住的那几个屋子走去。
路上，几个土屋屋檐下的绳结随风摇摆，似乎比白天长了不少。
想到刚刚如同人眼般的莲子，应樱更觉心里发毛。
“这些绳结，怎么跟人头发一样还会长的……打住，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脚步更快，没多久便走到山寨聚义堂之后。
她舒了口气，绕过聚义堂，走不了上百步，就能到众人歇息的地方了。
“桃叶儿那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
聚义堂之中，一阵细小的唱词声，细如蚊呐，钻入了她的耳中。
声音轻灵无比，比蜀中专业唱词的花魁还要动听许多。
“难道这山寨中是有人居住的？只是白天我们住进来时，寨中人家不在？”
她念头微动，这山寨的样子像是个匪寨，莫非这是寨主掳来的压寨夫人？白日里寨中人都出去打家劫舍了？
要真的如此，大家没准会有危险。
念头一起，她来到聚义堂前，驻足观瞧。
白日里，那积满灰尘的白虎屏风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起来。
一个身材窈窕的影子，落在屏风上，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哼着小曲。
“此事出在了西凉诶，西凉有个寨主名为昌老三……”
“似乎是在唱她的身世，果然是跟寨主有关！”应樱更为好奇，探头细听。
这声音将整个身世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座山寨寨主有个女儿，本已许给其他山寨联姻，却在一次外出游玩时，在一个叫“主公”的人的见证下，跟书院的某个书生共结连理，私定终身。
寨主大怒，当着全山寨的面，将书生沉了山寨的池塘。
女儿也是颇为刚烈，当晚直接跃入池塘，跟书生共赴黄泉。
“好一对这个痴情的人，双双举身赴清池……”
应樱听得眼中泛泪，却猛然一惊。
这小曲完全是第一口吻唱的！
也就是说，唱曲的人，应该就是屏风后面绣花的人影。
如果真的赴了清池，那怎么还会有机会在这里绣花？
她汗毛炸起，下意识不想听了，但这故事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让她忍不住听下去。
双双举身赴清池之后，故事居然还没完。
“主公”听闻此言，第二天便屠了整个山寨，将所有的头颅挂在屋檐下当风铃，让他们死不瞑目，永远看着自己造下的孽。
而那一对苦命鸳鸯……
“喂！不要唱了！”应樱喊了一声，“再唱我就不客气了！”
那声音戛然而止。
应樱舒了口气，又气道：“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唱这种曲子吓人！”
她向着前面走了两步，想要看看屏风后面到底是个什么人。
屏风之后，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正背对着屏风，在油灯下穿针引线。
女子绣出的图案十分精巧，丝绸上的白虎栩栩如生，仰天长啸。
白虎身旁，是堆积如山的尸首，与悬挂在屋檐下的头颅。
而在丝绸上方，缝制着个兜帽样的物事。
兜帽上面，眉眼口鼻，如同实质一般，不知是怎么绣出来的。
应樱感觉头皮一炸，这丝绸给她极其不舒服的感觉，让她想立刻远离。
“喂！我刚绣的脸，好不好看？”
那女子咯咯轻笑，手臂一伸，便穿上了那身丝绸。
兜帽扣在没有头发的那边，五官如画，严丝合缝。
“小刀救……”
刷！
一道光芒从窗中照射进来，查小刀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嘤嘤还真的一晚上没吃东西啊，我还以为她会找我来要干粮。”
旁边的师弟笑道：“嘤嘤师姐真硬气，以后啊，你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查小刀叹了口气，“算了，我给她送些东西过去吃吧，饿了一晚上，这次应该不会拒绝了。”
他来到嘤嘤居住的那间屋子前，敲了敲门。
“嘤嘤，来吃点东西，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生气？”
吱呀一声，房门被敲开。
查小刀皱眉，“怎么没人？去哪里了？”
一个师弟急匆匆跑过来，“大师兄，在聚义堂前发现了嘤嘤师姐的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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